「聽說，某人說我吭哧癟肚的？」
方晴手拎解剖箱，溫婉大美人愣是笑出了危機四伏的感覺。
「咳咳，mei有啊，小狗說的。」陳醉眼神飄忽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，一秒八百個小動作，假裝自己很忙。
主動介紹着，「這是李代，我的實習生。」
「李桃桃，這是咱們局法醫方晴。」
李代禮貌頷首，站在陳醉旁邊像座沉默的小山。
上下打量着灰撲撲的男人，除了身高完美外，方晴沒看出來其他的優點，意有所指，「嘖，看來你有點東西。」
能讓顏狗陳醉親自帶教的實習生，肯定是「真愛」！
陳醉這麼做，肯定有她的道理！
不知道她腦補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劇場，陳醉做好全副武裝，「張哥，提取下鎖頭上的指紋。」
張浩然比了個「OK」的手勢。
陳隊應了聲回答，還不忘貼心的拍拍李代的肩膀算是鼓勵，打頭陣第一個進入現場。
李代緊隨其後。
這是一間坐北朝南的小屋子，面積並不大，只有七十平方左右，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，塞得滿滿當當，很有生活的煙火氣。
地板上大量血跡遍布，隨着時間推移已經乾涸氧化成黑紅色，其中還夾雜着不少糊狀物，帶有拖拽的痕迹，一直延伸到門口。
視線從傢具上掃過，在屋子裡環視一圈，陳醉並沒有發現什麼古怪的痕迹，到處都是整整齊齊。
彎曲手指敲了敲窗戶，都是閉合狀態，沒有看到破損。
如果不是門口的女屍，儼然是個溫馨小家。
被關在籠子里的金毛犬看到她靠近，敷衍的搖晃尾巴表示友好。
陳醉掏出筆錄本，「狗兄，告訴我你看到了些啥。」
好消息：有目擊者。
壞消息：是條狗。
金毛犬用一種「你怕不是個二逼」的眼神看她，表示氣憤一爪子拍翻空空的狗碗。
「你倆到底誰是狗？」李代精準吐槽，好看的薄唇勾起欠揍的弧度。
陳醉：「……」
華麗麗的翻了個白眼，扭頭時，隱藏在茶几下方的四四方方東西成功引起陳醉的注意力。
伸長胳膊一撈，掏出一部摔碎屏幕的手機。
手指按按關機鍵，手機君可能社恐，鳥都不鳥她。
「嘿，個子小小的，脾氣屌屌的，」陳醉嘴裏的順口溜像是不要錢，轉頭準備分享線索時，只看到身後的高瘦男人面無表情，眼神空洞的模樣。
她的心一緊。
此時的李代嗅覺被濃鬱血腥味攻擊，恍惚間眼前畫面轉變，改為一間昏暗的地下室，慘叫聲伴隨着槍聲在耳邊炸裂。
鮮血溫熱的觸感迸濺在他臉上。
心臟猛然抽痛，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。
直到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。
「李桃桃，咋賣獃呢？」
回憶和現實瞬間分離，李代回過神來，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，「沒事，只是有點不舒服。」
「習慣就好，少溜號，」陳醉安撫幾句，正經的模樣還真的有點帶教師傅的責任感。
不過這種責任感有，但並不多，「走，去老方那帶你看屍體。」
「要是受不了，出門右拐，祝你吐的愉快。」
李代：「……」
方晴作為法醫，第一時間到屍體旁邊，手輕輕揮散開上面的小蒼蠅，不顧直衝天靈蓋的腐臭味，細緻觀察着每寸皮膚。
每個法醫都需要有顆強大的心臟和金剛不壞的鼻子！
屍體口鼻處有許多白色的蠅卵，密密麻麻，別樣的視覺挑戰，「屍僵完全退化，根據蠅蟲情況和屍體腐敗程度推斷，死亡時間在三天以上。」
「眼內能看到出血點，面部淤血，發紺，指甲青紫，從屍體體表看，典型的窒息徵象。」
「口鼻處有損傷嗎？」陳醉蹲在旁邊同樣觀察。
李代也自覺蹲在她身旁，三個人排排蹲，像是由矮到高的WiFi信號。
黑眸看向女屍伸長的手臂，以及大門上凌亂的血手印，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她臨死時的痛苦掙扎模樣，帶血的手不停拍打着門板。
「口唇潰爛，但鼻腔完好，」方晴快速回答，「可以排除因口鼻堵塞誘因引起的窒息死亡。」
「窒息死亡是一種死亡機制，」陳醉恰到好處的講解，「能引起窒息的主要原因主要有幾種：口鼻被堵塞、壓迫頸項或胸腔、異物阻塞呼吸道、液體進入呼吸道、某些突發疾病。」
「可以從口鼻、脖頸處是否有損傷等等細節來判斷是由哪種原因引起的，這對案件推斷和定性有很重要的作用。」
清脆女聲在說到案件時，條理格外清晰，很耐心很細緻，口音里的大碴子味像是吃了德芙，自動絲滑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她身上搞笑的氣質消失，從容幹練的彷彿換了個人。
李代聽得認真，腦袋快速運轉，get舉一反三的技能，馬上學以致用，視線看向屍體脖頸處，「沒有發現有扼頸、勒頸留下的傷痕索溝，也可以排除因此導致的窒息死亡。」
陳醉贊同的點頭，毫不吝嗇豎起大拇指，聲音壓低，「李桃桃，牛逼！」
男人沒回答她的話，只不過藏在頭套黑髮里的耳尖微紅。
「屍體體表暫未發現外傷，具體的死亡時間和死亡誘因需要進一步屍檢確定。」方晴按部就班的進行檢查，視線在觸碰到屍體手指指尖時，目光忽的頓住。
女屍手部大面積腐爛，表皮脫落，鑷子小心翼翼夾起其中一塊皮膚組織，還能看到上面的水皰紅疹。
「這是燙傷？」李代大膽猜測。
「不像。」方晴點點頭又搖搖頭，為確保嚴謹，她斟酌開口，「案件性質暫時無法定性，需要屍檢。」
現場這麼多的血，不是兇殺？
疑問在腦海里剛剛成型，就被李代自己消滅，回憶着她們剛才的對話——
屍體體表沒有外傷。
血是從哪來的？
難不成是死者吐出來的？
「血是死者吐出來的。」像是點亮了心有靈犀技能，陳醉指尖捏住摻在黑血里的糊狀物，另一隻手摘下口罩，湊近觀察輕嗅。
「裡頭有菜葉和西紅柿，還有些肉粒和餅乾殘渣。」
「是嘔吐物，我猜測，死者應該是突發某種疾病致死。」
「老方，你先帶屍體回警局儘快解剖，並且通知死者家屬，着重詢問疾病史等情況。」
方晴點頭，「那你們？」
陳醉一攤手，聳聳肩膀，「來都來了，我再瞅瞅。」
現場還有很多可疑之處。
最後一句話，陳醉沒有說出口。
只大拇指小幅度的輕輕摩挲着，越過人群，看向大門鎖頭的位置。
「鎖頭是從外面鎖上的，民警到達現場時暴力拆卸，證明是他人故意把死者鎖在家中，」李代的聲音很輕，思路卻和她在同一頻道，「死者被發現時俯卧在門口，門板上有血手印。」
「她死前，曾經想出門求助。」
推測符合情理，陳醉用一種看自家優秀崽子的眼光看他，「想到啥說啥，不用拘謹。」
「我有疑問想不通，」李代在她鼓勵的眼神下，思索說道，「你剛才看了一圈，門窗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迹，且為關閉狀態，也就說明現場是個密室，除死者外沒有第二人出現。」
手指着血液出現的沙發，逐漸轉移到門口，看着斷斷續續的血痕和拖拽痕迹，「死者能跑到門口求助，說明她的死亡並不是瞬間造成。」
「那麼她為什麼不打電話求助？也沒有大聲呼喊？」
陳醉忽然揚起嘴角，「如果，死者沒有辦法說話呢？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