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
秦念一身單薄的外套,身子搖晃,像是掉了線的風箏。
許界握緊了拳,將頭盔和車都扔在原地,疾步跟了上去。
「你還好嗎?」他拉住了她的手,在她奮力甩開之前用力握住,並扶住她的肩。
他彎下腰,仔細檢查秦念的臉,確認目光不再渙散後,稍微舒了口氣。
秦念眼眶淡紅,像是一朵白蓮上落入了曖昧的暈,她眼神清冷,想來並不是很想和他說話。
許界欲言又止,手指微微收攏,將她的肩捏住。
秦念就這樣毫無表情地望着他。
她雖然和許界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情侶,兩人交心不深,可也是共同陪伴了一年的。
他喜怒無常她早就有所領略,可從來不會對她做強硬粗暴的行為。
哪怕名義的情侶,可如果連尊重都做不到,那也沒有必要維持下去。
秦念是真的生氣了。
她言簡意賅:「我沒事。」
然後抽出手,將他甩開,自顧自地走。
許界沒有惱怒,在氣瘋了後終於冷靜下來,回想起剛才的所作所為,後悔無比。
他自詡車技高超,帶秦念騎一段山路不會怎樣,卻不想她反應如此激烈。
望着她漸行漸遠的步子,許界本能地跟隨。
秦念透了會兒氣之後,感覺呼吸總算順暢過來,給自己稍微摸了下脈,心率正常。
冷風吹得她鼻子和眼睛發涼,她也不甘地挺直着背往前走。
身後許界的腳步聲如影隨形,伴隨着他踢過小沙礫的聲音。
她沒有轉過頭去,但也能想像到他此刻弔兒郎當的模樣。
但是只要她一回頭,就能發現許界直直盯着她,眼裡濃墨重彩一般的專註深情。
這樣的表情,許界本人也不知道。
他只是跟着小醫生往前走,她走到哪,他跟到哪。
「走……」許界動了動唇,「走到前面,山腳那,我送你回學校。」
秦念訥訥地回了聲:「我自己回去。」
山腳在望,已經能看見蜿蜒山路盡頭停靠的豪車。
許界上前,再次將她拉住,定定地站在路邊上:「不可以。」
她沒說話,他補充着,放慢了語氣,像是在放低姿態:「遠,我送你。」
秦念心裏的情緒也怪異得很,其實她走那麼一截路,也平復好心情了。
許界過於自我是一方面,而她有所貪戀也是一方面。
她千不該萬不該,將這段感情看得太重。
在這條山路上還有別的騎行的人,旁邊有呼嘯而過的車,許界將她往旁邊拉。
秦念終於鬆了口:「好。」
許界緊攏的眉頭這才鬆開,嘴角掠過清淺的弧度,轉瞬即逝。
一道機車引擎聲由遠及近,秦念朝路邊避讓。
這輛車行駛得奇怪,不往路中間騎,反而不偏不倚,往秦念和許界這邊直直衝了過來。
許界也感受到了怪異,警惕地抬起眼,往那邊看去。
「過來。」他將秦念護住,再往路邊靠了一點,旁邊就是山間石壁。
可這輛車也隨即跟隨着偏了個方向,朝許界和秦念中間撞去。
攻擊的意味明顯。
像是穿着盔甲的鐵騎,鋪天蓋地壓了過來。
許界下意識將秦念抱住,往旁邊一閃,雙手護在她腦勺下方。
他被撞在石壁上,一些碎石滾落,砸在他的頭部和後頸。
天旋地轉間,秦念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,再然後就是清晰地聽到他被砸後,鼻間發出的悶哼。
「許界!」秦念心裏一陣慌亂。
她從他懷裡鑽出來,才發現自己被庇護在他的臂彎下,所以毫髮無傷。
許界抬了抬脖子,身後掉落了石塊,揚起塵埃。
他皺眉,朝始作俑者看去,那人騎着摩托車,帶着頭盔,從容不迫停在原地。
「江城的許少,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。」
他挑釁地比了個手勢。
許界甩了甩頭,感覺不到痛似的,目光緊逼着他,滿是殺意。
他冷冷地開口,氣息凜冽:「你找死。」
那人也不像被嚇到了,輕鬆地:「許少爺能找到我?」
許界眯了眯眼,勾起一抹笑,卻戾氣十足。
他不緊不慢:「你最好躲遠點,多活幾天。」
那人昂揚着姿態離開,故意將塵土飛揚。
秦念趕緊檢查他有沒有受重傷。
許界的頭被石塊砸中,由於高度較低,沒有外傷。
她將他機車服的拉鏈也拉開,連帶着肩頸那塊一併一絲不苟地查看。
「有沒有噁心和嘔吐的感覺?」
許界任由她擺布,眉梢微挑:「沒。」
「意識還好嗎?」秦念在他眼前揮了揮手,「許界,我是誰,我們在哪?」
她認真關切的模樣倒讓他心裏鬱結散去不少,甚至有種被砸了一下還賺了的錯覺。
許界風輕雲淡地勾了下唇:「你是我家小醫生,我們在……**。」
說著,用手將她的臉捧住,佔有慾十足地親了一口。
秦念來不及和他曖昧,專註於他的傷勢。
「還是帶你去醫院看一下,做個顱腦CT。」
好在山腳就在前面,她扶着許界走去。
許界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嘴唇,安心地跟着她走。
轉瞬間,他神情一變,拿起電話,氣勢逼人地撥了一個號。
「我是許界,找人幫我把距離現在三分鐘內離開折山的全部車輛調查清楚。」
語氣如發號施令,讓人臣服。
他每每用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帶有寒意的話,秦念都會覺得有些似曾相識。
不得不回憶起曾經那道在亂巷中鬥毆,招招致命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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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過檢查,許界的頭沒有受內傷,只是肩膀處被砸得比較重,已經有了淤青。
除此之外,他的手因為護着秦念,在石壁上蹭了一道擦傷,往外滲着血。
他坐在床上,由護士給他消毒上藥。
經歷剛才那場風波,秦念驚魂未定,也衝散了之前對他的怨氣。
剛才他捨身護住她,也讓她看在眼裡。
雖然這樣,但秦念還是有些憤懣。
尤其是想到他剛才,明明都受傷了,還要不正經的模樣。
她沉悶着,看向一邊。
許界的左手正在上藥,右手摟過她的腰:「還生氣?」
他輕聲地笑,聲音低沉又好聽,宛如撩撥心弦的手,讓她心裏顫抖一下。
秦念緊閉雙唇,不爭氣的心臟又開始奏起鼓點。
心亂間,偏偏聽到他似真似假的聲音:「痛。」
秦念不可思議。而護士頓了一下,無語地翻了個白眼。
說著,他勾過她的腰,像是委屈地:「小醫生抱一下。」
其餘床位的人都有意無意打量,眾人的眼光都落在他們身上。
秦念頭皮發麻,而許界不甘地繼續求抱抱。
她無奈,抬起手,將他摟了過來,摸了摸他的頭。
下一秒,她聽見他低低的聲音:「不帶你騎摩托車了,怪我。」
他主動服軟,秦念知道張狂如他,能做出退步已經不容易。
再加上他的保護,她再也說不出什麼重話來了,心裏軟得像棉花。
秦念咬了咬嘴唇,手指在他細密的發間動了一下:「嗯,知道了。」
許界收緊了手臂,想要更加用力地抱住她。
她身上淡淡的中藥香氣倏然讓他妥帖安定。
他想起中午見到她和師兄走在一起,有說有笑的模樣,心裏不暢了一下。
於是慢悠悠地開口:「我不喜歡他,你是我的。」
秦念啞然,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髮,吐氣如蘭:「好。」